拼命奋斗走出千峪村这个小山村的历程
山东省淄博市罗村镇千峪村,从出生到上中学,我一直生活在这个村里。“80后、大学扩招、毕业即失业、农村到城市、重男轻女、北漂、离婚、单身妈妈、海外定居……”这些关键词都可以跟我无缝衔接。我的童年记忆里,有着农耕文化的所有印记。没有公路,没有电灯,没有电视。
我出生的小山村,一个邻居拍的照片。
在北京的一张照片
脑补一下这样一种生活: 没有自来水,生活饮用水要到村里一个露天大水洼里去挑,夏天水上面漂浮着一层绿毛,冬天挑水的入口处冰冻三尺,不小心就会溜跟头; 没有厕所,白天在猪圈如厕,晚上在屋里用桶方便;收割庄稼靠手,小麦用镰刀来割,玉米要一个一个掰下来,用手推车拉回家。
女孩读书没用的观念深入人心,我每天回家都要把家务做完才可以写作业;上学的教室也是简陋到可怕,夏天下雨,学生们要不断地挪动桌子防止房顶漏下来的雨水把课本打湿,冬天,学生要轮流从家里拿玉米棒去教室里生火。
我四岁时的照片,在当时住的院子里。 那些生活的日常,今天翻出来看,居然感觉自己活得像原始人一样:原始,真实,粗糙,自然,稀罕。 我不觉得是苦难,反而觉得那是我的根,是我发芽出土的地方,是我的起点。
1995年,我上初二。这一年,当煤矿工人的爸爸从农业户口转为非农业户口(城镇户口),全家人从农村搬到爸爸工作的矿区。而之前在农村的那些玩伴们,现在大部分都依然生活在农村,能读到高中的都屈指可数。
这是我们搬到矿区后的家, 我的父母现在还住在这里,是我2017年回国时拍的。 1996年中考,我落榜了,或许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到绝望,我第一次体会到把自己命运捏在手里的感觉。
比那些考过分数线的同学,我要多交4000元才可以有资格去读。1996年的4000块是一笔很大的花销。父母没有钱。我跟妈妈一起去亲戚家借钱。借来的4000元,妈妈用手帕包着,放在我面前。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钱,内心充满了愧疚。
高中时,我在我的座位上。 我天生愚笨,性格懦弱。三年高中,像一个陀螺一样的, 一方面被老师领着往前走,另外一方面被内心那种罪孽深重拖着让自己“戴罪立功”。我的数学不好,其他文科科目都名列前茅。
高考后,我的分数线只过了大学专科线。选择院校就像抓阄一样, 拿着厚厚的一本志愿选择指南, 我不知道要选择哪个学校,哪个专业。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生活的县城,矿区,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志愿选择指南上那些省市,对我来说就是名词, 连距离的概念都没有。正常的三个志愿,我都填了山东省内的学校。当时想着提前志愿也别空着,随便填一个吧,我在随便翻到的一页的左下角,看到“北京物资学院 英语类”,就填了。 结果阴差阳错地考到了北京物资学院,更是稀里糊涂地读了英语专业。
到北京读书, 是我生命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拿着大学录取通知,可以买半价票,票价是24元。1999年,在绿皮火车上晃荡了12个小时后, 我土里土气地到了北京,那一年,我正好18岁。
1999年,建国50周年时,我在北京拍的照片。穿的是离家时我妈找裁缝给我做的衣服,也是我最好的衣服。 还记得大一暑假过后返回北京的那个下午。从北京站到通州,经过长安街,双向10个车道的宽阔,让刚刚从逼仄的矿区中返程的我,感受到的不仅是视觉的冲击,更是激发了我对美好的向往。那一刻,有个声音说:我属于这里,我要一直留在北京。
2001年,大专毕业,国家早已开始了大学扩招。有很多同学选择专升本,学费要5000元。而父母已经无法再负担我读书的费用。我没有梦想,没有规划,只想留在北京。那时候BP机是找工作的必需品,把个人信息登到一份免费的报纸上,BP机上会不时收到面试信息。 第一份工作,2001年6月份,某政府机关办事处。面对一屋子的面试官和应试者,我居然“脱颖而出”,被录用了!
开始工作,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拨号上网,那是我第一次接触网络。基本不会打字,敲半天才能敲出几行字。发传真,不会用传真机,复印文件,不会用复印机。领导让我翻译做书面英语翻译,我一塌糊涂。学校里学的和工作中的英语完全是两回事,日常沟通对话、读英文小说、写英文日记还可以,真要做书面翻译,我两眼一抹黑。
一个星期后,我被开除。领导看我可怜,发了我一个半月的工资,2000块,对于当时的我,是一笔巨款。
2001年初,我在大学里操场上拍的照片。 万幸,7月份,我又被某制药公司的北京办事处录用为行政人员,包住宿,月工资600元。日常的工作包括买菜、打扫卫生、遛老板养的狗。我天生怕狗,或许那狗也感受到我不喜欢它,总是无缘无故攻击我,我却不敢反击,在那个环境下,那只狗要比我金贵得多。
工作了两周就莫名其妙被解雇了,拿了50块钱工资,老板要求我当天把所有的行李搬走。那天是2001年7月13日,全国上下都沉浸在中国申奥成功的喜悦中,而我,还没来得及开始构建自己的梦,就一个大跟头,摔了个四脚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