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人生以及在军校的那些日子

罗良伟

查阅和走访时发现，当地应征青年的个子普遍不高。在医务人员对应征青年体检时，我与他们聊起了这个问题。医生说，估计有以下几个原因：一是日晒不足（在南充待一个多月，见到太阳的日子屈指可数）；二是生活贫苦，动物蛋白摄入不足，营养不良。三是过早地从事强劳动，重压早了，小小年纪的脊柱骨缝提前闭合。所以普遍个头矮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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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兵期间，每隔一个星期，我们要向接兵营汇报一次情况。一天夜里，我到广安县委招待所向接兵营许营长汇报工作情况时，有一位民政部门的同志推门而入，在他身后紧跟着一位步履蹒跚、瘦骨嶙峋、拄着杂木拐杖的老人。

民政部门的同志向我们介绍说：他叫淡以兴，协兴乡人，年近八十岁，是邓小平同志的舅舅。

当时，我听后愣住了，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位一身衣衫褴褛和被贫困岁月凌迟得只剩下一把老骨头的老人，心里盘算，怎么也不敢相信邓小平同志竟还有这么一位穷亲戚。再说邓小平同志也年近八十，怎么会有只比他大两岁的舅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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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似乎看出了我们的心思，待急促的喘息平缓下来后，便一字一句地向我们数落起他和邓小平同志家的家谱。老人回忆起邓小平同志早年在协兴乡读初小时住在他家的情景。他说，当年他和邓小平一起放过牛、小河里摸鱼捞过虾……他们共同度过了一段美好而难忘的童年时光。

民政部门的同志打断老人的回忆说：老人有个孙子，今年十七岁，这次也报了名参军，体检和政审都基本上通过了，考虑到今年报名参军的人多，老人怕孙子选不上，特意叫我带他来见见你们，想请你们关照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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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听罢，清了清嗓子，向门外喊了几声，此时，我才发现在门外还站着一位个子矮小又黑又瘦的小男孩。

老人说：别看这娃矮小，但身体却巴实得很。当年邓小平出国留洋才16岁，还没这娃高呢！

图为我和万善区公社武装部部长樊成文（右二）等人与应征青年（左一）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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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一些地方把参军入伍作为孩子走出贫困、谋求生路的一条快捷通道，走后门、拉关系、要照顾的现象十分普遍。搅得当地人武部和接兵干部心烦意乱，也是征兵工作中一件十分头痛的事。

老人说：为了孙子当兵一事，他曾托民办教师给邓小平写过信。但邓小平同志也托别人转来口信，说侄娃当兵一事，叫他依靠当地人民政府，条件够就去，不够就好好在家安心务农。老人说到这里，似乎还有一些气呼呼的。

为慎重起见，许营长询问民政部门的同志：当地对此有何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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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政部门的同志说：邓小平同志历来对家属、亲戚要求很严，曾托人给县委捎来口信，一是不准亲戚打着他的名义要照顾、办私事、捞好处。二是不准当地给其亲戚特殊照顾。县里的领导说了，这娃当兵全凭部队同志定夺，我们也得遵守邓小平同志的规定。

老人又说：在协兴乡征集新兵的是沈阳军区，如果在那选不上，千托万嘱请你们照顾一下。

许营长说：请放心吧，邓小平同志和他的家人为了中国的革命事业作出了巨大牺牲，他的家属、亲戚理应在各方面给予适当的照顾，我们一定会按要求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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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受许营长之托，我到乡武装部查阅了淡以兴孙子的应征档案。其孙子的文化身高、体重、政审基本合格。但他们乡报名参军的人数超出应征入伍的人数很多。如果择优录取的话，竞争压力很大。武装部的同志说，老人多次说要找部队同志把他家里的情况反映反映。据说，老人把孙子参军的希望寄托在广州军区接兵的同志身上，一是邓小平同志“文革”时在南方待的时间长，他们给予照顾的可能性大，二是南方气候好，生活条件好，孙子能很快适应。

从乡武装部回来后，我把有关情况向许营长作了汇报。许营长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烟是一支接着一支地抽。整个晚上见许营长在床上辗转反侧，听到床板吱吱呀呀地响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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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5日是定兵的日子。广安县委、县人民武装部把我们也请了过去。

县里的同志说：出于对邓小平同志的热爱，我们也很想给他的亲戚一些照顾，但在参军这件事上，我们不想违反邓小平同志立下的规矩，对淡以兴老人孙子参军一事，请部队同志根据军委和国防部关于应征青年入伍条件和有关规定，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如果不符合入伍条件刷下来，我们也没有什么意见，千万不要有什么顾虑。对待一代伟人的亲戚，我们更应该严格要求，一切按章办事，这既是对社会负责，也是对广大应征青年负责。

图为当年与应征入伍的青年合影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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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广安县为淡以兴老人孙子参军之事专门召开会议，大家感到当地在对待伟人亲戚方面的事的处理是十分慎重和认真的。

正如县里的同志说的，这不但关系到伟人的名声，也关系到人民政府在人民群众中的信誉问题。为此，大家的心情十分凝重。沈阳军区的接兵同志与武装部的同志对淡以兴孙子的档案和应征体检表、政审数据再次进行了研究，并与其他应征青年认真细致地对比，从中进行筛选。

最后，武装部和沈阳军区的接兵同志庄重地说：“根据军委、国防部对应征青年入伍条件的规定，我们同意接收他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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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后，当县里把会议结果通知一直在门外惶惶不安等候已久的淡以兴老人时，他扶着房柱如释重负地喘了一口气。然后老人伸出青筋曲虬的双手，抖抖颤颤地握住县里和部队同志的手，含着泪花说：非常感谢！非常感谢！

就餐时，淡以兴老人小心翼翼地说：考虑到这娃身体单薄，怕去北方不适应，能不能把他调换到广州军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