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的生活

漫漫

我一直住在公司的四人间宿舍，我的生活非常单调，每到周末我就躺在宿舍的床上，要不看着电视，要不看着电脑，上班时我总控制不了大脑，会冒出“逃离”的想法。领导和同事看似都非常和善，但我很快发现领导们会笑意盈盈的发出命令，看起来好像与你商量一样，但如果你没完全顺从或笑脸奉承时，领导就会瞬间变脸，有次快过年时，部门处长和善的问了我一句：

“过年回老家吗？”

“是的，你也快要回老家过年了吧？” 我平静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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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我就看到处长脸色大变，不仅生气，似乎是一种愤怒，但他没多说话，只是绷着脸走开了。后来我开始明白，我的回复是一种平等的朋友般的说话，而没有体现出等级差异，这让领导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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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过一次婚姻，那是父母托人介绍的，她叫孙芳，跟我正好在同一所城市工作，我们见了几面，在奶奶的催促下，在父母的催促下，完全不管我是否同意，更不在乎要结婚的那个人其实是我。我并不想太快结婚，虽然相处很短，但我已经觉得跟孙芳不合适，只不过还没发展到马上分手的地步。我最终在无奈之下准备婚事，但孙芳也同样同意这么快就结婚，这在我心里有一丝惊讶。父母开始在村子里挨家挨户的通报喜事，要别人一定要来吃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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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按照他口里经常强调的“礼节规矩“，准备了充足的聘礼聘金，并且包了很多红包，父母平时非常节俭，可以说是过了头，经常为了一点点花费就大吵起来，而此刻，钱在他们眼里变成了某样很普通的东西，他们大把大把的随意花钱，他们觉得婚礼就应该是这样，就应该花很多钱，花钱少了别人还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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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发现一切无法再阻止，如果我强硬的表示不结婚，那亲戚朋友还有乡里乡亲，都会笑话父母，也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我很矛盾，犹豫不决，我经常犹豫不决，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最终我告诉自己:结婚，但这是我妥协的最后一次。但我仍旧痛苦不堪，结婚前夜，我甚至想着第二天一早自己就从很高的屋檐上跳下来，死在家里的院子中间，作为我内心痛苦绝望中的最后一次反抗，也是唯一一次彻彻底底的用自己的生命去反抗，但我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可能因为还没办法舍弃生命，也觉得这种方式对父母的打击太大，而奶奶这个高龄人恐怕更加承受不起。现在想来，我的那种绝望的想法并不只是因为婚姻，而是从小到大，长久以来被压抑又无从反抗的临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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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那天，奶奶挺直身板，以一种雄赳赳的气势坐在里屋，周围是几个村子里的妇女帮忙收拾着东西。我穿着新郎的行装，我感觉自己有些难受，一方面觉得家人这一辈子都不容易，现在趁着我结婚的日子要吐气扬眉，就像奶奶，她无法认识到跟她同辈的那些人大部分已经辞世，也没人记得她曾经被整的很惨的事情，但奶奶却记在心里几十年，同样，奶奶也无法认识到：今天来的人只不过是凑热闹而已。另一方面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生活，仍然深深的折磨着我。慢慢的客人越来越多，我也准备坐车去女方家里接新娘，我抑制不住突然哭起来，我知道在这种场景下哭泣不妥，但还是停不下来，一直哭着，场面有点尴尬，小姑解围的说着：“没事，没事，这是激动的眼泪。“ 我慢慢平和了一些后，马上坐到车里，一路上给了我充足的时间来平复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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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整个婚姻仪式结束，妻子想要洗个手，才第一次发现我老家的水龙头是没有水的，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口吻问我：“你家怎么连水都没有？“，我也很惊讶她直到此刻才发现这一点，我们村每天只有一个小时才有水，家家户户都备有水缸，我从水缸舀了水，她开始卸妆。那天我喝了很多酒，晚上快睡觉时，我刚躺下，开始吐起来，同时又一次连我自己也不知为何抑制不住哭起来，孙芳帮我清理呕吐物时发现了我的哭泣，她觉得不知所措，但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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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后大概一年多，我们时有矛盾，有时因为钱财，有时因为想法，有时也会说出“离婚“这样的字眼，因为工作的原因，其实我们聚少离多。我越来越清楚，我跟孙芳之间差别太大，可能我对生活的想法变化很大，我不再想着按部就班的上班，生孩子，养孩子，我甚至完全不在乎这些，但她说的原话就是：她是一个传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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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发现她太听从于她母亲的话，这一点让我无法接受，她甚至说：如果她母亲当初让她嫁给另外一个人的话，她就会嫁给那个人而不是嫁给我了。我觉得真正接受离婚并且做出离婚的行为，同时不管双方家里的影响是很难的，我总是想着要不就这样过下去算了，但慢慢的，我突破了界限，我敢离婚了，我提出了”离婚“，我跟孙芳商量了很久，我表达了双方其实不合适，她想要的生活不可能在我这里得到，如果现在不离婚，过了五年或者十年后，她肯定会后悔的。妻子其实也明白了我们之间不合适，她想了很久，给她母亲打了很多电话，过了一个多月后，她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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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商量好先办手续，我存好一笔钱后再转给她，但过了一天，她突然提出要先给钱，再办离婚手续，我一点不生气甚至隐隐的有种感觉知道最终会是这样：妻子会听丈母娘的话，而丈母娘会让她这么做的。只是妻子接下来无情的决绝让我有点惊讶，就好像我们是陌生人一样，我们两年的情感就这样烟消云散、不值一提。妻子觉得离婚没什么，只要她不吃亏就行。后来我明白了其实丈母娘还想要更多钱，但妻子挡住了，可能妻子还是很在乎形象，不能接受我将她看成是坏女人。最终我攒够钱给了她，而她意外的拿出了我住所的钥匙，说还给我，而她以前专门声明并未拿钥匙。可能她怕我不给她钱，那她就可以开门搬几件家具了，我一直觉得我跟妻子还是有着基本的信任，却发现并非如此，她给自己留了后招。